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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奴隶 (第2/2页)
眼窝略深,是顶尖的好相貌。但他表情凝固在唇边,黑长的发遮住半只颌,肤色又白,泛出股阴冷。 其实除了那淡色的眼珠,这长相根本不似那些骨骼大开大合的异域人。 这柔软的水气属于某个不知名的女人。 边外四城六关,与漠北交壤的是居庸关,固了九大军事要塞,犹如一道天堑,龙一般横亘了内外界限。 关外有广阔苍穹,狂浪肥沃的野草,巨大的月,和最辽阔的土地。 河流交汇处,资源稀缺的环境,却蕴养了一群体格健硕,爆发力惊人,凶猛无比,野蛮又危险的部落人。 胡羌人发现,只是隔了道关隘,里面的人生活却如此富足,不用和野狼厮杀拼搏,不必顺河流野草迁徙,养出那么弱的身板,一拳就倒。 如此脆弱的男人,怎么敢拥有这么轻松自在的日子,还有娇美白皙的女人,真是让人垂涎欲滴。 胡羌人在夜里屠城,马蹄踏碎城池,他们放火烧屋,抢夺粮食金银,漂亮的女人被当成战士的奖赏。 即便后来武侯领兵,将胡羌人赶出关隘,这段耻辱历史仍然不可磨灭。 好多女子大了肚子,有些悄悄打了,有些丈夫已死,孩子便留了下来。唯有薛止不一样,她生了他,又派人把他丢在胡羌人的羊圈。 她恨这个孩子。 薛止非常肯定她恨自己。 该是歇斯底里的恨,怀胎十月生了他,分明血连血,心连心,他在她肚子里,每一次的胎动和心跳她都能感受到。 可生下他,只为了让他在胡羌人手里受罪。 来解她的噩梦。 来让她得到慰藉。 薛止一点都不觉得这恨是错的。 可是他也太恨。 他在羊圈里,喝着羊奶,到处乱爬,胡羌人把他当逗乐的玩趣儿,牧牛羊一样牧他,脖子上挂根绳,当条会说话的狗。 牧民看他奄奄一息,收留他,但几年过去,他长相越发精美,稀黄头发变得乌黑柔顺,还有一张遮都遮不住的清俊脸蛋。 这面容让鲜卑主君大怒,他绝不允许中原人出现在草原。 除非当奴隶。 蛮人喜爱训马训鹰,也爱搏杀角斗,为了口牛羊rou,他什么活儿都干,老鹰这种凶禽十分机敏,知道欺负孩童,被啄一口就是道消不掉的大窟窿。 他浑然不惧,熬最烈的鹰,打最狠的架。 那些人喂饭不是给,是洒。他趴在地上吃,吃得肚子鼓鼓囊囊,不顾鞭打,只知道自己要更高,更壮实。 唯一一次快丢失性命,是跟个青少年搏斗,那蛮人大他一圈,几拳便打得他额间滴血,疼得骨rou都要散,像烈火烧着他的躯。 粗壮的手臂箍得他喘不上气,他疼得想呕,却不知道恨谁。 他甚至不恨胡羌人,不恨这个压在身上用拳头揍他的蛮人。 他恨给自己这张脸的女人。 恨她生了他又丢下,恨她给了自己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这脸让他举步维艰,连活着都用了毕生力气。 他尝到了跟这个女人相同的恨。 她恨生下来的恶种,恶种就也恨她。 恨她给自己的相貌,恨她所在的中原,他要报复,他要活下去。 最终,他用尽力气,学着鹰室里的恶鸟,翻身咬掉了这蛮人的耳朵,在场的胡羌人全被他的狠劲惊到,再也不敢欺负他。 首领怕这种阴狠的狼崽,恐他报复,在夜里派人杀他。 薛止跪下来,手指划在眉心,两肩,向山神起誓:“我是北羌人,我恨中原。让我回去,我会杀掉皇帝,扶持鲜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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