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母树的意义 (第1/2页)

    我的丈夫是考古学博士，末世来临后第三个月，我们曾反复猜测、讨论“母树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

    我一直在想，母树到底是一种病毒载体，还是一种“怪物”，或者，一个“神”？人类应该怎么理解祂？

    他给我展示一本充满划痕和污渍、但内页没有卷角的旧笔记本，我知道那是他的研究笔记。我丈夫尽管是Omega，但他从不是城市驯养的动物，如果不是我，他对城市的一切毫无兴趣。

    城市，无眠无休，灯红酒绿，城市动物很少思考历史与生命的意义，所以在未知降临时，有上千种让其灭亡的办法。

    思绪扯远了。他给我展示笔记本里一张古老岩刻的照片，摄自亚细亚地区的新掘遗址。

    小影，你看这块石板，上面刻着的是某个部落祭拜的神明，但我们无法确定这个神到底代表什么。也许是丰收之神，也许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超然存在。即便如此，我们依旧能将它与某种人类活动联系在一起。人类一直试图用自己的思维去解释世界，创造神话传说，我管它们叫“史实的梦境”。

    但母树不一样，小影，祂比任何“神明”都要危险，我觉得祂不具有意义。

    我丈夫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因紧张和恐惧在颤抖。

    我那时还不理解他的意思，也分不清“无意义”和“具有超越人类认知体系的意义”二者的区别。他否认了后一种。

    小影，如果有一天你接近母树，必须非常小心。无意义的东西，往往会让人类的理智崩塌。

    我认为，只要有他在身边，即使理智崩塌，两人一起走向死亡，也很美好。我忽略了他眼中的悲伤。他是我心中城市里的一片荒野，不受拘束，给予我安宁。他，我丈夫，他……为什么会选择我这样满身铜臭之人？我问他，那时他还非常年轻，我们很年轻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上学的时候……我想和他在一个城市……他……我的皮肤，骨骼，血，rou。

    真的还是人类吗？

    －－－－－－

    一只手从上方抓住苏影向下坠的肩膀。一小块温热的暖意在皮表蔓延。她差一点就把“陈曦”二字喊出声，剧烈地吸了两口氧气，引起一阵痉挛般的咳嗽。

    卫笙寒把她拽回异能者队伍潜水的平均高度。

    在古老的河床尽头，有一条深邃的裂缝，连着一条黝暗的地下河。水隙只有几米宽，这里的空气炽热而湿润，石质边缘仿佛一道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扉。顺着石道下潜，经过宽阔的主室通道，水温从恒定的冰凉逐渐往冰寒转变，洞xue的形态也开始发生变化。

    通道变得更为狭窄，如同一条倾斜向下的管道，深度已接近五十米。这对小队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如范之霄这样的冰系异能者，甚至不需要潜水装置便能下潜，更不用说作为丧尸皇的顾瑾顾瑜兄妹。或许是之前的指责带给樊韵极大的心里压力，寂静幽深的水下，压力反而爆发式反转成能力，稳定而持续地输出照明的光晕。每个人的潜水头盔上也都配有固定照明灯，只要不掉队，就不至于走失。

    通过狭窄的管道，进入了一个无比宽敞的水下峡谷。众人在此处停了一会权做休息。罗澄一直在全力警惕可能出现的变异生物或丧尸皇，但这里什么都没有。

    简直难以置信。她冲顾瑜打手势。丧尸皇轻松自如的在深潜的高度中翻转移动，巡视保护可能掉队的成员，水中，她的感官变得尤其灵敏。顾瑜看了一眼被哥哥与苍狼严密地保护在中央的领队者，回以罗澄一个堪称轻松灿烂的微笑。

    潜过峡谷层，一队人沿着平行线往前游。寂静，透明又深沉的水如同缎子，温柔地拂过被潜水衣紧紧包裹的躯体。范之霄一开始极为警惕，作为冰系异能者，他是除丧尸皇外的第二道防线。可是，地下深洞里的水居然如此温柔，似乎在感应他的呼吸、回应他的心跳。怦怦、怦怦、怦怦。水仿佛是某种活体生物。

    卫笙寒带着苏影继续往前游，进入一片布满方解石的水域。头灯光照距离极短，他必须很小心，以防两人撞上岩角嶙峋的巨石。据苏影预见，穿过方解石的迷宫，水道分成好几条向上延伸的岔路。从岔路往上，他们就会抵达母树所在的区域。

    和范之霄的感觉不同，卫笙寒总觉得这片水域中潜伏着险恶的意味，若是追根究底，又找不到感受的源头。

    一种徒劳的无力感，得不到解释的被遗弃感，很像他常常在苏影身上感受的那样。当他试图整理苏影给他提前安排的“命运”时，这种感觉总会一阵一阵锤击心头。她给予的并不是“善意的谎言”，不是那样和蔼亲切的东西。他有时必须忽略她做下的那些事，而忽略本身十分艰巨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