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失去姓名的那一天 (第2/2页)

样。

    房间短暂陷入死寂。

    他们走很远了吗？

    我悄悄睁开眼，视线穿过柜子缝，透过虚掩的卧室门，我看到了――

    是血！满目的血！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稠这么多的血。

    暗红色的，铺满地板，没有一丝光泽，就连阳光都不曾驻足。冷漠的……

    浸染血泊的，是爸爸的头颅。

    而他，正转头看着我。

    死不瞑目。

    如同心脏破碎，死寂的血液在脉搏滞留。

    那一刻，母亲爆发了我从未听过的悲恸。

    残酷的八月炎夏，刮来了一场暴风雪。

    *

    “mama，我好害怕……”

    我趴在mama床边，感受到被褥下的人胸腔的剧烈起伏。

    “咳、咳咳……”

    咳嗽声日夜不停，灰白的薄被像mama的皮肤，此刻染上了斑驳的梅花色。

    这段时间，我们苟且度日，像两只老鼠一样生活。

    mama的肺部已经彻底纤维化了，她呼吸困难，每一丝冗杂的气流钻入她的呼吸道，进入破袋子一样满目苍痍的肺部，随后四逸散开，如同她的生命般抓不住。

    我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跑出来，濡湿了灰扑扑的衣襟。

    八岁以前，我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我的记忆里朦朦胧胧的像一场梦，我感受到的是太阳、雨水、风暴和彩虹。

    我呼吸，并听到大自然的喘息声；我行走，感受到脚下土壤的共鸣……

    我完完全全是个孩子，也只是个孩子。

    可现在，我看到了许多我不应该看见的东西。

    爸爸被贫穷杀死了，一场空前的暴风雪压塌了我的家。

    ――而现在，疾病也要带走mama了。

    “mama！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呜，呜呜……”

    我大声哭泣，声嘶力竭地呼喊。直到，mama用冰冷临近枯槁的双手抚慰上我的脸。

    “圆圆……不哭、咳咳……mama已经叫、你姑姑接你了，马上就…”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发出细小的哈气声，眼里干涩，连泪水都无法浸润。

    “活着……”

    最终，手无力地下坠，拽着我的心一起。我拼命去握紧她的手，却再也不能温暖她。

    为什么呢？命运总是在开玩笑，戏耍无辜的可怜人。

    *

    我的家在城市最黑暗的夜晚，没有白天的通亮，没有太阳的光芒。

    法律无法触及，道德是一张废纸。

    阴暗的鼠类在此聚集，苟且偷生。

    但对我而言，这是我唯一的家，即便它不温暖，也不是港湾。

    现在，它湮没在无边的风雪里。

    从此，我无姓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