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第2/2页)

下了右耳上的耳机，世界果然一瞬归于清净。

    视频里形象高大的父亲嘴巴还在不停开合，管昭野却忍不住咧着嘴无声大笑。大概有十年了吧，他都未曾发觉，自己女儿的左耳早就被他一巴掌拍失聪了。

    眼神飘忽不定胡乱应付着父母的指摘，管昭野放在餐桌上的手突然攥紧，周身的肌肤一瞬间开始瘙痒疼痛难耐不已。

    她克制着伸手去抓挠的冲动，没有任何意外，她的遗传病症应该再一次爆发了。

    就是说，烂人就应该和烂人呆在一起，反正初吻都丢了，自己脱掉衣服，一身红斑应该也挺吓人的吧、肖华不是想和自己上床吗？那倒是可以期待了，等脱去衣服，她会不会被吓得大惊失色。果然，自己就应该去追求肖华。

    顷刻之间下定决断，管昭野结束了和父母的通讯，便匆匆奔向冰箱，翻寻为秋冬病症爆发而提前储备的生物制剂。

    都云舒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迷失在一个巨大的荒漠迷宫里，被头顶炙热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烤晒，原本支撑着她寻找出口的乐观在太阳下一点点蒸发殆尽。兜来转去，每个狰狞的岔道口都与之前一般无二。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沉寂，夜幕降临，她在夜色侵袭的迷宫里遇到了另一个疾步奔驰的行人。

    于是一路尾随对方，终于找到了光亮刺目的出口。她加快脚步，终于赶在对方准备踏出迷宫前，伸手拉住对方坚实有力的手臂。漂亮的眼睛在得见那人回首时展露出线条凌厉俊美的下颔线而重新迸发出新的生机。

    “管昭野。”

    都云舒念出对方的名字，对方却不为所动，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她。

    “管昭野！”

    她更大声的喊出对方的名字，那个人却往后退了一步。都云舒心下一紧，再顾不上更多的礼义廉耻，张开双臂扑向对方，但尚未完成这个抱拥，整个人便被自身后袭来的黑暗吞噬。

    ……

    从睡梦中惊醒，感到呼吸困难的都云舒抽出手臂，拨开窝在自己棉被上方兀自打呼的毛球。被惊醒的苏格兰高地在黑暗中轻巧跃下床，不满地朝门洞大开的卧室外走去。

    都云舒脊背离开了床垫，迅速从被中坐起，可能是梦境带来的失落感太过浓烈，导致内心也犹如被架在火上炙烧，难以再次安睡。

    打开床头夜灯，下了床。她从衣柜底端翻找出早已戒断很久的烟草。

    泛甜的蓝色烟嘴才刚一入口，一颗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自右眼框中突然涌落，连都云舒自己都摸不着头脑，觉得自己的眼泪荒谬且好笑。

    不过是梦到了一个总是擦肩而过的同事而已。

    自打对方每天上班开始胡乱穿衣开始，接两周，都云舒就没有一天心情美丽过。下午刚和部门同事闲聊时，说着想去看话剧演出，却意外得知隔壁部门的某位同事前几天刚去看过，一打听，结果得知是管昭野，本来还算不错的心情瞬间再次崩塌。

    不用想也知道，管昭野一定是在追求某个女人。

    在恼怒和失落的双重焦灼下，她甚至想要在下班时尾随对方行车，去看一看对方所追求的女人到底是何等尊容，能让她对自己一直视而不见。当然，这仅仅只是失礼且危险的念头，她还不至于因为一个还未正式相识的同事，就干出令人不齿的行为。

    突然又想喝酒了呢。

    但是，这一周已经喝过一次酒了，如果再过度饮酒，会导致水肿的吧？那样岂不是会有损形象，对方大概更不会看自己一眼……

    苦笑着叹了口气，都云舒重新关掉灯靠坐床头。烟草燃烧猩红明灭，仿佛在黑暗里低泣，诉说着女人难以明说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