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自殺的植物人：病房裡的海市蜃樓 (第5/5页)

聲之中。

    看不見面容的死神靜靜坐在病床邊，溫柔體貼地幫湯泳淼的母親削著蘋果皮，削著削著…最後連整顆蘋果都削掉了。

    石允芯專注聽著書荷母親述說往事，腦中浮現出極為殘酷的畫面。

    死亡，是這個世界唯一的「斷頭式平等」。

    暑假尾聲的最後一個週末，書荷母親帶著女兒前往小泳家，打算下廚做咖哩飯、漢堡rou丸及味噌湯讓他享用一頓家常晚餐。小泳的父親在遭逢劇變後反而更加賣力工作，幾乎忘卻自己還有一個孤獨承受一切的十歲兒子。

    「阿姨，其實媽媽本來會醒過來，對嗎？」

    「嗯？」

    「我看見媽媽哭了。」

    「小泳，你什麼時候看見的？」

    「在媽媽決定放棄的前一天下午。我在病房裡幫她擦上最愛的『一生之水』，然後向媽媽道別。那時我不敢哭出聲，我怕媽媽會聽見，但是她卻比我更早流出淚水。我知道媽媽是自己決定要去見meimei的。」小泳忍住淚水，語帶悲傷對自己傾訴。

    晚餐烹煮完畢後，我走到小泳房間提醒他和書荷準備吃飯。書荷已疲累地趴在床邊睡著了。小泳親口對我說出這段無人知曉的生離死別。

    此時，小泳的房內音響流瀉出一首陰鬱又哀傷的歌曲，旋律極為憂傷淒涼，主唱富有情感及令人難忘的歌聲，環繞在整個死寂般的房內，久久不散。

    “聽得見嗎？妳可以聽到我的聲音嗎？

    啊…妳已經睡著了？

    對不起，我好像把妳吵醒？

    沒錯、是的，我可以聽見妳在說話，

    可是妳已無法再醒過來

    謝謝妳傾聽我的話語

    我們暫時無法再見面了，所以我對妳說一聲晚安

    就是在這通電話的尾聲……

    喂？妳聽得見嗎？

    我愛妳，媽媽，除此之外我已說不出其他言語

    我愛妳，媽媽，

    我再也無法好好說出這句話

    我愛妳，媽媽，

    然而我再也聽不清妳說出口的話”

    這首歌曲是老牌視覺系搖滾樂團BUCK-TICK的”Long   Distance   Call”，照理說，以小泳年紀應該不會接觸到這個樂團及歌曲，不知道他從何得知？

    主唱櫻井敦司深情唱出他和母親的最後一次「電話談話」，用歌聲與充滿思念的歌詞，紀錄母親在世的最後一刻。

    「我愛妳，媽媽。妳放心去照顧meimei，我會好好地努力生活。」小泳背對著我，看著已經進入夢鄉的書荷，獨自哼唱這首悲傷歌曲。

    “我即將徹底心碎

    我愛妳，媽媽！

    我還沒說夠呢

    我愛妳，沒有其他的了…”

    「由於歌曲太過特殊，我後來上網查詢，才知道背後有這段故事。主唱在母親過世二十年後的演唱會表演時，雙膝跪地，甚至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接著默默流下淚水…我看著那段影片也跟著流淚，想起自己已過世的母親。」

    在書荷母親的傷悲話語中，石允芯腦中浮現出湯泳淼在漆黑房內吟唱這首歌曲的畫面，但是他的母親再也聽不見這句：「我愛妳，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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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註：BUCK-TICK主唱櫻井敦司不幸於2023年10月19日，在樂團成軍35周年的演唱會上，因腦幹出血而猝死，享壽57歲。願他和母親能在天國相見，讓他再次說出埋藏在心底的話語。